1淤青上的年轮我记事起,家里的墙壁就没干净过。赵建军的拳头砸在陈兰身上时,
总会溅出些带血的唾沫星子,像暗红色的墨,在泛黄的墙纸上洇出歪歪扭扭的年轮。
我缩在衣柜里数那些印记,数到第七个的时候,衣柜门被猛地拉开。\"看什么看?小**!
\"他的酒气裹着汗臭灌进我鼻子,蒲扇似的巴掌挥过来时,我条件反射地蜷成虾米。
但那巴掌没落在我身上,陈兰扑过来把我护在怀里,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。\"打我吧,
别打孩子。\"她的声音像被水泡透的纸,轻轻一捏就碎。赵建军的皮鞋踹在她膝盖上,
她\"咚\"地跪下去,却死死搂着我的头,不让我看他狰狞的脸。那天是我六岁生日。
锅里还温着陈兰偷偷给我煮的鸡蛋,壳剥到一半,在案板上滚成孤零零的月牙。
后来我总在想,要是那天我没馋嘴要吃鸡蛋,是不是就不会惹他不高兴——他赌输了钱回家,
看见灶上的锅冒着热气,以为陈兰又在偷偷藏吃的。夜里我摸着陈兰后背的淤青,
像摸着一块凹凸不平的地图。\"妈,我们跑吧。\"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,
烫得像锅里的热水。\"傻囡囡,他是你爸啊。\"她摩挲着我额前的碎发,\"等他老了就好了,
男人都这样,年轻气盛。\"我不懂什么叫年轻气盛,只知道赵建军的拳头永远带着股狠劲,
不管是打在陈兰身上,还是打在我作业本上。有次我数学考了六十五分,他把试卷撕成雪花,
揪住我的头发往桌角撞。\"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!\"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,
我看见陈兰站在门口,手里攥着的抹布被拧出了水,却始终没敢上前。事后她跪在我床边,
用棉签蘸着酒精给我擦伤口。\"疼吗?\"我咬着牙不说话,她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,
\"都怪我,要不是我没本事,你爸也不会这么气。\"我猛地坐起来,看着她脸上清晰的指印,
突然觉得那比我额头上的伤口更疼。巷子里的人都知道赵家的事。
王婶会在陈兰去买菜时塞给她一把青菜,李叔路过我家门口时会故意咳嗽两声。
但没人真正站出来说句话。有次赵建军在院里追打陈兰,邻居们扒着门缝看,
直到听见陈兰的惨叫变成呜咽,才纷纷缩回脑袋。\"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
\"我听见王婶在背后跟人说,\"陈兰自己愿意,旁人瞎掺和啥?\"愿意?
我看着陈兰胳膊上新旧交叠的疤痕,像老树皮上的裂纹,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字的意思。
她总在缝补被赵建军撕碎的衣服,针脚歪歪扭扭,像她一辈子没挺直过的脊梁。
有次我看见她对着镜子涂药膏,脖颈上青紫的指印像条丑陋的项链,
她却对着镜子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\"你爸其实心里有我。\"她转过身跟我说,
手里举着个生锈的发卡,\"这是他年轻时送我的,说等将来有钱了,给我换金的。
\"那发卡上的水钻早就掉光了,只剩下弯弯曲曲的铁丝,像条冻僵的蛇。我十二岁那年,
赵建军把家里的电视机扛去当了赌资。陈兰坐在地上哭了整整一夜,
天亮时红着眼圈跟我说:\"别告诉你爸我哭了,他会不高兴的。\"那天我放学回家,
看见她在翻箱倒柜,最后从床底下摸出个铁皮盒子,里面是她攒了半辈子的私房钱,
零零碎碎加起来不到三百块。\"给你爸送去,让他别再赌了。\"她把钱塞进我手里,
掌心的温度烫得我发疼。我捏着那沓皱巴巴的钱,站在**门口,
看着赵建军被人推搡着出来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。他看见我,眼睛一亮,
上来就抢我手里的钱。\"这是我妈给你......\"话没说完,他已经把钱揣进兜里,
转身又要往**里钻。我死死抱住他的腿,第一次敢大声喊:\"你别再赌了!
我妈都快被你打死了!\"他愣了一下,随即一脚把我踹开。\"小杂种,敢管起老子了!
\"他的皮鞋踩在我手背上,疼得我眼前发黑。那天我是爬着回家的,
陈兰看见我血肉模糊的手,终于没再说\"他是你爸\",只是抱着我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
砸在我手背上,跟血混在一起。2带刺的藤蔓高中我住校,像终于逃出笼子的鸟。
宿舍的床板硬邦邦的,却比家里的褥子安稳。我开始拼命学习,课本翻得卷了边,
笔记写满了整整五个本子。陈兰每个月来看我,总会塞给我个油纸包,里面是她烙的饼,
有时还藏着几块钱,是她从买菜钱里抠出来的。\"别跟你爸说我给你钱。\"她总这样叮嘱我,
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挥不去的恐惧。我知道赵建军还在打她,因为她袖口偶尔会露出新的淤青,
说话时脖子会不自觉地往衣领里缩。有次我放假回家,撞见赵建军把陈兰的头按在水缸里。
她的挣扎越来越弱,像片被水泡烂的叶子。我抄起门后的扁担就冲过去,
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他背上。他\"嗷\"地一声松开手,陈兰从水缸里抬起头,满脸是水和鼻涕,
看见我手里的扁担,突然尖叫:\"别打你爸!\"那天我被赵建军捆在柱子上,
皮带抽在身上时,我没哭,只是盯着陈兰。她站在一旁,手里攥着那根扁担,指节发白,
却始终没敢再动一下。直到赵建军打累了,她才敢过来给我松绑,手哆嗦得解不开绳结。
\"你怎么能打你爸呢?\"她给我涂药水时,声音里带着责备。我猛地推开她,
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疼:\"那你就让他打死我?\"\"他是你亲爸啊!\"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
随即又低下去,\"等你将来嫁人了就懂了,夫妻哪有不吵架的?男人嘛,
火气上来了没轻没重......\"\"我不会像你这样!\"我打断她,
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,\"我死也不会嫁给像他这样的人!\"陈兰看着我,突然就不说话了。
那天晚上,她在灶房坐了一夜,我听见她在偷偷哭,像只受伤的猫。高考我考得很好,
足以去南方的大城市。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赵建军把它撕得粉碎。\"读什么狗屁大学!
赶紧嫁人,给我换彩礼!\"他已经联系好了邻村的一个瘸子,说只要我嫁过去,
就能给三万块彩礼。我把自己锁在屋里,用胶水一点点粘那些碎片。
陈兰在门外哭着求我:\"雅雅,听话吧,不然你爸会打死我的。\"我透过门缝看她,
她的脸贴在门板上,像张被揉皱的纸。\"妈,你跟我走吧。\"我哽咽着说,\"我们去南方,
我打工养你。\"她沉默了很久,然后摇了摇头:\"我走了,你爸怎么办?他离不开我。
\"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。不是录取通知书,是比那更重要的东西,
像支撑着我走过无数黑夜的柱子,轰然倒塌。我最终还是去上了大学,
靠的是王婶偷偷塞给我的钱,还有学校的助学贷款。走的那天,陈兰来送我,眼圈红肿,
却强装笑脸。\"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,别惦记家里。\"她塞给我个布包,
里面是件她连夜缝的棉袄,针脚密得像蜘蛛网。火车开动时,我看见赵建军站在远处,
手里攥着根木棍,眼神阴沉沉的。陈兰冲我挥手,嘴里说着什么,风太大,我没听清。
但我看见她转身时,赵建军的木棍扬了起来,像打在我心上。大学四年,我很少回家。
陈兰给我打电话,总说赵建军脾气好多了,说他现在会帮着喂猪了,说他上次去赶集,
还给她买了块花布。我听着,不说话,心里像压着块石头。我知道她在撒谎。
有次王婶给我打电话,说赵建军把陈兰打进了医院,因为她藏了五十块钱,想给我交学费。
\"你妈不肯说,怕你担心。\"王婶叹了口气,\"雅雅啊,你妈这辈子,算是毁在他手里了。
\"我在电话这头,死死咬着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。那天我在图书馆待到闭馆,
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,第一次不是因为疼,而是因为绝望,哭了整整一夜。
3婚姻的枷锁毕业后,我留在了南方的城市,在一家公司做文员。工资不高,
但足够我租个小单间,买件像样的衣服。我开始学着化妆,
把额头上那道浅浅的疤痕藏在刘海下。我以为这样,就能把过去彻底藏起来。二十五岁那年,
我认识了周明。他是公司的技术员,话不多,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。他第一次牵我手时,
我像触电般缩回,他愣了一下,然后轻轻握住我的手腕,说:\"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
\"他知道我家里的事,是我喝醉了告诉他的。那天我哭得像个孩子,
把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全倒了出来。他没说话,只是抱着我,拍着我的背,
像哄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。\"以后有我呢。\"他说,声音温柔得像春天的风。我们结婚时,
我没告诉家里。周明给我买了枚银戒指,说等将来有钱了,换金的。我看着他,
突然想起陈兰那个生锈的发卡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婚礼很简单,只有几个同事。
周明牵着我的手,说:\"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的妻子,我会用一辈子保护你。
\"我看着他眼里的光,觉得这么多年的苦,终于没白吃。但赵建军还是找来了。
他不知从哪打听来我的地址,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我公司楼下。\"你个小**,
结婚都不告诉我!\"他上来就揪我的头发,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,\"赶紧跟我回去,
给你弟腾地方!\"我弟是赵建军后来跟陈兰生的,比我小十五岁,被他宠得无法无天。
周明正好来接我下班,见状赶紧把我护在身后。\"你是谁?别动手!\"赵建军瞪着他,
像头被激怒的公牛:\"我是她爸!我教训我女儿,关你屁事!\"那天闹到了派出所。
警察看着我胳膊上的淤青,叹了口气:\"家庭纠纷,我们也不好管。
\"赵建军在一旁得意地笑,说:\"听见没?我是她爸,她就得听我的!\"从派出所出来,
周明握着我的手,说:\"要不,我们搬走吧。\"我摇摇头,心里清楚,只要赵建军活着,
我就永远逃不掉。他开始频繁地来要钱。今天说我弟要交学费,明天说他自己看病,
每次都狮子大开口。我不给,他就在我家门口哭闹,说我不孝,说我忘了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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